废柴大橘

猫猫教忠实教徒

【燃晚】人非草木(一发完)

*假如前世踏仙君知道楚晚宁是他的恩公哥哥

*有一些私设

 

 

 

 

死生之巅的早春还有些寒凉,楚晚宁披了厚厚的大氅,坐在廊下小竹椅上看落雪融化。

 

他已不记清这是自己被囚的第几个年头,也不愿去细想。

 

过去的一整个冬季,他都在断断续续地病着,如今春日将至,他的身子才渐渐好转。

 

楚晚宁靠着廊柱,看着枯枝化作的草木精怪在地上跑来跑去地扫雪嬉闹,他如枯草死灰般的眼神也慢慢聚起光亮,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浮现出笑意。

 

楚晚宁不知为何,这些草木小妖们虽不通人类言语,却能听懂他说话,明白他所感。看着它们嬉笑玩闹,他孤寂难捱的日子也有了难得的些许乐趣。

 

他正拿着小木棍逗那些小妖,就听红莲水榭的门砰得一声被大力推开了。

 

草木小妖们一哄而散,不知躲去了什么地方。

 

墨燃大踏步走了进来。他身上的朝服未换,显是刚会见了什么人过来。虽仍隔着一段距离,但楚晚宁依旧能感到他周身散发的阴郁戾气。

 

楚晚宁本以为他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,想要来找自己发泄一番。

 

可待墨燃走近了,他才发觉他今日有些不同。他的神色竟是惶然的,似是经历了什么冲击极大的事情。

 

下一刻,楚晚宁就被掐住了脖颈,从小竹椅上扯了起来。

 

踏仙君盯着他,双目通红,咬牙道:“楚晚宁,本座不知你能这般无耻,为了保命竟去冒名顶替本座的恩人?”

 

“什么......”楚晚宁被他掐得眼前阵阵发黑,嘶哑着吐出两个字后便再无力思考他在说些什么。

 

这些日子他早已习惯墨燃的粗暴,可没有哪一次是像今日这样,透着深深的绝望,仿佛要和自己同归于尽般的绝望。

 

楚晚宁无力地阖上了眼睛。

 

他甚至想着,就这么死去吧,也许只有自己死了,才能换墨燃回头。

 

不知过了多久,在他意识即将消散之际,踏仙君陡然松了手。

 

楚晚宁跌在地上,捂着脖颈剧烈咳嗽起来。

 

墨燃看着他,只觉烦乱不堪。他被阴郁暴戾填满的心似乎豁出了一道口子,一股名为不忍的情绪在那里发芽。

 

他再恨楚晚宁,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师尊不是那样的人。楚晚宁清高得很,不屑于这些冒名顶替的伎俩。若是他肯服软,肯在自己身上花心思,他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。

 

墨燃其实心里都清楚,方才自己所做种种,只是因为他不敢相信,不敢面对罢了。

 

他将楚晚宁拉起,将对方因为痛苦而蜷缩着的身子展开。他扳着楚晚宁的肩膀看着他,眼神混乱,言辞颠倒:“无悲寺的人来跟本座说,说当年......”

 

“你当年是不是在无悲寺外,救过一个孩子,给过他一壶米浆......”

 

尾音颤抖。

 

他希望不是他,否则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楚晚宁,如何面对折磨了对方许多年的自己。只要楚晚宁摇头,只要楚晚宁放过自己,之后的日子他会好好待他。

 

楚晚宁怔住了,这本是许久前的事,可他却很快想了起来。

 

不为别的,只因那人是他入世的初心。

 

当年那个在风雪里蜷在自己怀里,浑身脏兮兮的,如被弃幼犬般急切地舔着自己掌心米浆的孩子。

 

若不是他,楚晚宁竟不知人间有这样的苦楚,也不知自己原来也是会痛的。

 

“是......”

 

他只来得及轻轻吐出这一个字,墨燃脸上的血色就褪尽了。他攥着楚晚宁的手松了,整个人都如被抽空般,脚下踉跄站立不稳。

 

楚晚宁再次跌倒在地上,融化的积雪染湿了他的衣袍,彻骨的冷意渗透进来。

 

他仰着头,看到墨燃神情的一瞬,似乎明白了什么,猛然睁大了眼睛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楚晚觉得命运跟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,他因墨燃而入世,墨燃却恨他太爱世人。

 

那日踏仙君离去时是几近癫狂的。

 

他不可置信地喃喃着,颤抖着伸手想去抚摸楚晚宁脖颈上被他掐出的红痕。

 

可却在指尖碰到那温热肌肤时,又如被烫到一般收了回去,而后踉跄着离去。

 

墨燃把自己关在巫山殿里,几天几夜不饮不食,内心的善恶交织把他逼得几欲疯魔。

 

他很久没有去见楚晚宁。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,或许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,更或许是因为......无颜面对。

 

那人在他心里留了最后一丝纯净的柔软,可他却亲手把他弄脏了。

 

楚晚宁再次见到墨燃,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

 

踏仙君带着一身血腥气,闯进了红莲水榭。他身上的雨水未干,就那么埋进楚晚宁怀里,将他的白色衣袍染脏。

 

墨燃呼吸急促,死死环着楚晚宁的腰,力道大得将怀里人勒得生疼。

 

他恨楚晚宁道貌岸然,恨楚晚宁虚伪,只因他做不到像对方那样。楚晚宁虽然被囚,可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的,他没办法把他拉下来和自己一起。

 

可如今却告诉他,正是楚晚宁的这份道貌岸然,救了年幼的自己。

 

当墨燃一身血污站在大雨里时,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。

 

他近乎是循着本能来到了红莲水榭,只有埋进他的师尊怀里,嗅着和他这个人一样淡泊的草木清香时他才能安心。

 

修真界帝君,终于发出一声弃犬般的呜咽。

 

楚晚宁看着怀里这个神智不清,脆弱而疯魔的男人,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攥住了。

 

时间过得真快啊,他已险些忘了他曾是那个会冲自己灿笑着撒娇的小徒弟。

 

楚晚宁不自觉地抬起手,想像很久之前那样,摸一摸墨燃的头发,可鼻尖的血腥气却又令他骤然清醒了。

 

手僵在了半空......回不去了。

 

这很轻的动作却被墨燃敏锐地察觉到了,他抬起头,猛地抬手抓住了楚晚宁的手腕,握着对方的手,轻轻拂上自己面颊。

 

踏仙帝君那双黑得发紫的震颤着的瞳孔里映着楚晚宁脆弱的身影。他问:“为什么?楚晚宁......你既能渡他,为何不能渡我?”

 

这个他是谁,楚晚宁几乎是立即明白了。墨燃在说曾经的那个自己 ,那个在无悲寺外的风雪里,险些被饿死的孩子。

 

他在求救。这个残暴嗜杀的修真界帝君仿佛在说,你既然已经救过我一次,可不可以......再救我一次?

 

酸痛难当。

 

眼见楚晚宁久久没有说话,墨燃攥着他手腕的手颓然地垂落下去。

 

他埋在他膝头,声音闷闷的呢喃着:“你也觉得本座无药可救了......是不是?”

 

“在无悲寺外救了本座,你很后悔吧?”他说着质问的话语,可语气却像在祈求怜悯。

 

楚晚宁的手终是落下,轻轻穿过墨燃的发丝,他说:“我从未后悔过救你。”

 

要说有后悔,也是后悔自己没有教好你。

 

楚晚宁感到膝头的衣衫渐渐濡湿,墨燃哭了,无声而绝望。

 

他弯下身去,将脸贴在了墨燃背脊上,感受着对方压抑的轻颤。

 

明明一个是上位者,一个是阶下囚,此刻却像相依为命的一对可怜人

 

楚晚宁忍不住想,为什么当年那个流浪了很久,遭受了无数恶意,眼神却依旧清澈的孩子,会变成如今这样?

 

这个折磨了他许久的疑问再次在脑海中浮现,逼他不得不直视。他们之间,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?

 

 

 

 

 

真相是残忍的。

 

发现八苦长恨花的那一刻,楚晚宁已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感受。

 

震惊,痛苦,却又有一丝如释重负。

 

墨燃,终究还是本心向善的。他的那一壶米浆,救的终是心性纯善之人,自己入世的初心依旧那样干净。

 

可随之而来的,却是百倍千倍的愧疚。

 

他怎么就没有护住他?让当年那个在他怀里,眼里都是祈求的孩子变成了这样?

 

那日之后,楚晚宁时时梦到墨燃的眼睛。时而是在无悲寺山门外,看到神明般闪着希冀的光的眼睛,时而是在漫天血光中,暴虐嗜血的黑紫色眼眸。

 

心痛如绞。

 

楚晚宁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怨谁,能怨谁。

 

于是他只能怨自己。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一切,怨自己无能为力。

 

当楚晚宁去到另一个尘世,将自己的一片魂魄渡给墨燃,再通过时空裂缝回到自己的红尘时,已是疲累不堪。

 

他顺着通往红莲水榭的小径缓步走着,心里抱着微渺的希望,希望推看门看到的是那个会冲他灿笑的小徒弟,而不是......

 

踏仙君在红莲水榭的莲池边立着,看见楚晚宁推门进来,眼里躁郁不安的光瞬时熄灭了。

 

他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牢牢拥着,胸膛起伏良久,声音嘶哑:“你去了哪里?”

 

楚晚宁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,他真的太累了。他疲惫地靠在墨燃肩头,这一次鼻尖没有了血腥气,而是这人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。

 

墨燃将楚晚宁抱回了屋里,将他放在榻上,很认真地看着他。

 

“楚晚宁,你方才去了哪里? ” 他又问了一遍,眼里有压抑着的偏执和疯狂:“不说,本座就将看守红莲水榭的人全都做成棋子。”

 

楚晚宁看着他,一颗心渐渐沉下去。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,他渡不了他。

 

蛊花已到了第三阶段,他只能眼见着墨燃愈发疯魔,无能为力。

 

他疲累至极,脱口而出道:“你既已知道当初是我救了你,能不能......放过我。”

 

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。

 

墨燃的眼神陡然慌乱了,他哑声道:“你什么意思?”

 

这种恐惧到极致的眼神被楚晚宁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
 

墨燃在害怕,怕自己离开。

 

楚晚宁忍不住想,如果自己的存在真的能唤起墨燃的善念,让他不再做恶呢?

 

他知道或许这只是他在自作多情,可还是想试一试:“如果我要走呢?若是我真的要走,你留不住我。”

 

“走?走去哪里?”

 

墨燃的神色有一瞬的茫然。他与这人纠缠了许多年,以致他无法想象,楚晚宁除了待在自己身边外,还能去哪里。

 

可他马上反应过来,慌乱到极致的神色已然麻木:“不可能,本座不会放你走,我们......”

 

踏仙帝君如抓住救命稻草般,喃喃着重复着:“我们拜过堂的,你是本座的楚妃。”

 

“我们成亲了,你怎么能走......”

 

“那是你与宋秋桐的婚典。”楚晚宁低垂着眼眸,任这个男人口不择言地戳着自己的痛处。

 

他娶他只是为了羞辱罢了。

 

墨燃的神情有一瞬的空白,试图去抓楚晚宁的手蜷缩起来,僵在半空。

 

他绞尽脑汁想找一个理由将他留下,似终于想起什么,急声道:“你害了师昧......本座还没折磨够你,本座不会放你走的......”

 

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,仿佛这样就能消解自己囚禁凌虐恩公哥哥的自责与痛心。

 

“观照结界本为双生,我受的伤与师明净一样,并非故意见死不救。”

 

这句楚晚宁曾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,无数次想解释给墨燃听的话,就这么被他平静地说出口。

 

他再一次折了自己的傲骨,只要他能回头。

 

听到这句话时,墨燃心里竟然是空的。或许是内心深处早有察觉,他竟丝毫不觉得震惊。

 

楚晚宁,这个会用那双干净漂亮的手捧着米浆任素不相识的自己舔舐的人,又如何会对自己的徒弟见死不救呢?

 

师昧死后,墨燃便如行尸走肉,是对楚晚宁的恨意支撑着他,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。

 

可他却得知,楚晚宁正是当年那个在漫天风雪里救了他的恩公哥哥。自己这些年心里的唯一一点柔软,竟是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给的。

 

墨燃觉得很茫然,他不知究竟是恨意污染了柔软,还是柔软消解了恨意。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 

如果连恨都没有了,那他还剩什么?他还有什么理由困住楚晚宁,留住楚晚宁?

 

看着眼前人茫然而痛楚的神情,楚晚宁那颗痛到麻木的心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。他不忍再逼墨燃,就如当年在风雪中迟迟不肯弃那个孩子而去那样。

 

他握着墨燃僵在半空的手,将已陷入掌心的五指一根根掰开,握在手中:“我不走,我陪着你,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为恶。”

 

当年他不曾弃他而去,如今更不会。

 

“可我回不了头了。”墨燃仍是怔怔的,整个人已被大悲大喜抽空。

 

“我陪你。”楚晚宁看着他的眼睛,声音虽轻,却异常坚定。

 

既然渡不了他,那就一起脏了吧。

 

人非草木,如今的楚晚宁只想自私一回,给这个可怜的男人最后一点温暖。

 

至于过往的冤孽,他会去查清楚幕后之人,如果做不到,那他们便用命来偿还。

 

于是墨燃费尽心思却无法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人,终于自己走了下来,走进他的罪恶里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晚春时节,楚晚宁因使用九歌之力亏损的身子才逐渐好转。

 

他在床上躺久了身子发疼,但下地走得时间长了又实在疲乏。墨燃便叫人打造了个木制的轮椅,推着他去后山散心。

 

墨燃这些日子黏楚晚宁黏得厉害。

 

他不再提起那一壶米浆,仿佛那已是前世之事。只是更依赖他,更离不开他。就如当年在风雪中把自己蜷缩进他大氅里的那个孩子,怕被抛弃般黏人而无助。

 

楚晚宁便陪着他渡过一次又一次的善恶交织,用言语,用爱抚,用本已残破的身躯。

 

两人在海棠林中行着,看着微风拂落的花瓣翩跹落在楚晚宁肩头,墨燃竟也感到一丝久违的平静温柔。

 

他终是忍不住,问他,既然能在无悲寺外给素不相识的自己一壶米浆,为何不能在拜师后给作为徒弟的自己一句夸赞?

 

楚晚宁看着他,眼眶湿润。

 

他想说,是有过的,可是你都已忘记。

 

他想起墨燃拜师后不久的一个春日,少年在海棠花树下舞剑,剑锋凌厉,身姿轻盈而干净利落。

 

楚晚宁远远地看着,眼里渐渐漫上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,却在对上少年跃跃欲试的眼神时敛了笑意,做出一副严肃模样。

 

那少年就凑到他跟前缠着他讨要夸奖,楚晚宁不想失了师尊威仪,压下去忍不住上扬的唇角,淡淡道:“不错。”

 

看着少年黑亮的眼睛,他有一瞬的晃神,而后轻咳一声,补充道:“不可骄傲。”

 

那年的海棠开得可真好啊,不似如今,这花已经开败了。

 

“你又在想些什么?” 踏仙君见他走神有些不高兴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”楚晚宁摇头,眼底却有淡淡笑意,可惜这点温柔也注定随着记忆里的春日被一并错过。

 

“如果是想离开,就别想了,本座不会放你走的。”踏仙君闷闷地重复着这些天说过无数次的话。

 

他墨微雨就是这般无耻又自私。楚晚宁是他的恩人又如何?他不愿意又如何?

 

他只知道,自己离不开楚晚宁,否则会死掉。

 

他弯下身,将脸埋在他的恩公哥哥脖颈侧呢喃着:“楚晚宁,你恨我吧,我们这辈子,就只能这样纠缠到死了。”

 

而楚晚宁也重复着那句话,如自己这些日子说过无数次的那样:“我不走,我陪着你。”

 

又是一年春将尽,海棠花瓣簌簌而落。

 

楚晚宁感受着耳畔温热的呼吸,闭上了眼睛。

 

往事种种就如梦一场,墨燃已全然忘却。只有自己,被困在了那个海棠永不凋零的春天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(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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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全世界最帅最可爱的小狗生日快乐🎊🎁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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